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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0月29日 星期三

末日危途 (The Road)

毀天滅地的大災難後,人類的文明蕩然崩潰,天空被灰暗的殃雲所掩蓋,死亡的氣息籠罩一切,大地變成無邊的廢墟。天寒地凍,樹木凋零,生命之火正慢慢熄滅。在嚴重缺乏資源的景況下,倖存的人類為了一口食糧而自相殘殺,甚至出現泯滅人性的人吃人的慘劇。鈔票珠寶散落在地上,此刻的價值也及不上一塊麵包。

在這人間煉獄裡,父親(Viggo Mortensen)著稚子(Kodi Smit-McPhee)在窮途末路上蹣跚前行,路過荒涼的哀土,推著殘破的超市手推車,負載著僅餘的衣服和食糧,不斷向南前進,尋找可能出現的避難所。前路不明,希望渺茫,父親只能回憶過去美好的時光和妻子的音容笑語。母親(Charlize Theron)沒有勇氣活下去而選擇自我結束生命,父親也可以放棄自己,但是不能放棄孩子,不能替孩子決定放棄,於是父親把孩子當成信仰,選擇為他而生,開始了一段末日危途的旅程,追尋虛無的綠洲。

一路上,衣裳襤褸的兩父子遇上不同的倖存者和搶奪者,看見人類互相獵殺蠶食,他們只有不停的逃亡躲避,收集僅存的食物。父子幫助過垂死的老頭,在孩子的堅持下,父親給老頭一瓶罐頭。父親也打劫過想偷他們東西的黑人,並且幹得慘絕人寰,連內褲都沒給留下。所有人都紅了眼睛,被無盡的饑餓所驅使,將眼裡的世界分為食物與非食物,急迫地向食物撲過去,不論這份食物是否人類。壞人的地下室裡,鎖著赤身裸體的食物人,他們橫七豎八躺在血泊中,等待著隨時被剜肉掏心,填入口腹,再沒有比這一幕更能赤裸裸地解釋甚麼是「弱肉強食」了。

儘管環境惡劣,食物匱乏,信仰脆弱,父子倆仍遵循著人類最後的道德良知他們寧願餓死也不吃人,孩子曾這樣問爸爸:「任何時候我們都不應該變成壞人,是嗎?」父親答道:「任何時候。」在這個絕望的世界裡,良知還有必要嗎?在生命本身都不再有希望時,做個好人還有意義嗎?活著,卻不知道為甚麼要活著;痛苦,肉體連同精神都難以承受;尋死,可又知道自己始終不敢不想走到這一步。下一秒是否能活著都是未知數,我們是否還有勇氣和風骨守住如風中殘燭般的良知呢?不論怎樣山窮水盡,父子間約定了不吃人的道德界線。去哪裡?他們或許都不知道,活著的意義已經不再清晰,但只要腳下有路,就只得一直往前,或許是相信渾渾噩噩比等死還好一點,又或許是對生命的嚮往。他們日復日步步前行,逃過一次又一次被殺被吃的危機,但是,掙扎求生的火苗越漸虛空

故事的最後是兩父子終於來到溫暖的海洋岸邊,眼見路已經走到盡頭,前面是一片茫茫大海。這漫長的一路走來,已是身心俱殘,筋疲力盡,孩子哀傷地看著爸爸呼出最後一口氣,父親也完成了最後的責任。父親已經死去,只剩下無依無靠的孩子,但故事仍然留給觀眾一絲絕處逢生的希望,站在孩子的對面是一個友善的家庭和一隻擺動著尾巴的狗。孩子是沒有選擇,他不可能背著父親的遺體繼續末日旅程,他從加入這個家庭的開始,也要開始忘記父親了。當然,父親也希望他繼續活著,等待救贖

電影沒有結局,末日還未結束。結尾似乎變成另一種夢境,給孩子一個新希望,開始另一段冒險。黑暗的天空始終會出現曙光,生命還是有希望。




2014年10月23日 星期四

響在耳邊近在眼前 (Extremely Loud and Incredibly Close)

9.11事件對每一個美國人來說,是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,世界各地幾十億的人都是這場悲劇的旁觀者,當大家在電視中目睹世貿中心倒塌的「那一刻」,也感受到那灰飛煙滅的大時代震撼。本片以9.11事件作為背景,但當在美國本土上映時,美國影評人口誅筆伐,把電影批評得體無完膚,或許這部電影勾起了美國人心底裡的挫敗與恥辱。儘管惡評如潮,本片仍獲得2012年奧斯卡金像獎兩項提名,包括最佳電影及最佳男配角(Max Von Sydow)

九歲男童奧斯卡(Thomas Horn)與爸爸(Tom Hanks)關係親密,兩父子最喜歡在紐約市四處尋尋覓覓,爸爸精心設計在不同角落留下線索,讓奧斯卡在尋寶遊戲中獲得樂趣。這一天,爸爸如常在世貿中心上班,但卻在「那一刻」遇難。痛失至親後,媽媽(Sandra Bullock)一直失魂落魄,對生活失去希望,她無法向奧斯卡解釋為甚麼飛機會撞向世貿中心,奧斯卡更晦氣說:「I wish you were there (我寧願你在那裡)」,媽媽也哀怨地回應:「So do I (我也想在那裡)」,兩人的關係自此變得冷淡。一年後,奧斯卡無意中打碎了爸爸的一樽花瓶,發現內裡暗藏一封寫著「布萊克(Black)」的信封及放在內的一條鑰匙,他深信這是爸爸在生前留給他的最後線索,以鑰匙開啟一個秘密,他打開電話地址簿,發覺全市共有472個姓「布萊克」的人,此後每個週日,他瞞著媽媽在紐約市共五個分區尋找目標人物,他亦記起爸爸曾說紐約其實有第六區,或許布萊克處身於消失了的第六區…

奧斯卡探訪首個姓布萊克的人,一開始便遇見怒氣沖沖離開的黑人布萊克先生,他剛與妻子吵架並決定辦理離婚,傷心的布萊克太太對著這個莫名奇妙的男孩只能無可奉告,因為他們從不認識奧斯卡的爸爸。奧斯卡第二個探訪的是白人胖嬸嬸布萊克,卻換來惡意驅趕及責罵。此時,一位陌生老伯(Max Von Sydow)搬到祖母的家居住,他有口不能言,只能靠寫簡短字句與在左右手的「Yes」及「No」紋身與人溝通,奧斯卡將尋找經歷告訴老伯,細說別人的故事,兩人漸漸成為好朋友,奧斯卡懷疑他就是失蹤多年、漂泊無定的爺爺。

雖然開始階段並不順利,奧斯卡並沒有放棄尋找其餘的布萊克,掛著鑰匙的他滿城跑,老伯也隔遠陪伴他到訪城裡不同角落,幸運的是接下來的探訪中,奧斯卡獲得眾多布萊克友善的禮待,可惜四百多人全都不認識他爸爸,追尋之旅依然毫無頭緒。

故事的終點竟然是返回起點,奧斯卡從爸爸的舊剪報中發現一則以筆圈著的售房子廣告,他撥通電話,想不到是首位布萊克先生…數年前,布萊克的父親逝世,他把亡父的舊房子及傢俬雜物售賣,奧斯卡的爸爸買下了那樽花瓶,他壓根兒不知道花瓶內有留給布萊克的鑰匙。這條鑰匙根本不是留給奧斯卡的,鑰匙最後給了真正需要的人,成全了另一個遺憾。布萊克最後以鑰匙打開他父親留下來的小盒子,究竟布萊克從盒子裡得到甚麼遺物呢?奧斯卡沒有跟著去看,導演也沒有為觀眾解謎,因為這不重要,雖然他解開的是別人的謎,當鑰匙找到主人,他心中的鎖也就解開了。要的不是謎底,而是尋找過程中的勇氣與希望,那是承受劫難後失去的東西。

故事以大團圓為終結,布萊克夫婦破鏡重圓,一向逃避現實的爺爺重新回到祖母身邊。媽媽原來一直在暗中幫助奧斯卡,自第三個布萊克起,她每次在奧斯卡探訪前先向對方解釋前因後果,所以奧斯卡不斷獲得禮待,劍拔弩張的母子關係在這場遊戲的真相下得以修復。爸爸離去後,媽媽一直跟著奧斯卡的足跡,她的聲音響在耳邊,她的身影近在眼前。

奧斯卡最後找到爸爸留給他的字條:「你證明了第六區的存在。」第六區並不是鋼筋磚瓦的城市區域,第六區就是每個紐約人在經歷災難洗劫、走出陰霾後,重新踏出明天的希望之地。




2014年10月7日 星期二

不赦島 (Shutter Island)

二次大戰後,很多人患上戰後精神創傷。當時的精神病學出現分歧,一派主張為患者進行腦科手術,把腦葉白質切除,能把有暴力傾向的患者回復平靜,但副作用是令他們變得痴呆;另一派則主張心理治療,透過輔導讓患者認知自己的幻想是脫離現實,從而引領他們回復正常。「不赦島」又名「禁閉島」,位於波士頓外海,島上建有精神病治療監獄,專門收容被判嚴重罪名的精神病囚犯。

1954年,聯邦密探泰迪(Leonardo DiCaprio)和新拍擋查克(Mark Ruffalo)乘船到不赦島,調查一宗離奇逃獄案。手刃三名親生孩子的女犯瑞秋從戒備森嚴的病牢神秘逃脫,匿藏於孤島深處。泰迪實際上執行秘密任務,院長約翰(Ben Kingsley)被懷疑進行不可告人的洗腦實驗,以病人作試驗對象。泰迪本身亦隱藏個人目的,他要追尋兩年前燒死妻子麗絲(Michelle Williams)的縱火狂徒。

當他們踏入不赦島,經過岸邊墓地時看見石碑寫著:「Remember us for we too have lived, loved and laughed. (記得我們也曾經活過、愛過、笑過。)」似乎,精神病院尊重每一位病人。

泰迪抵達後不久便感到頭痛,院方給他的藥丸和香煙令他產生陣陣幻覺,戰爭的回憶及亡妻的幻象不斷重現,高深莫測的院長更令他感到危機四伏,他亦懷疑查克正暗中監視他一舉一動。當泰迪查問每一人時,他發覺整件事露出很多蛛絲馬跡,失蹤的瑞秋沒可能從嚴密囚禁中逃走,一切像巧妙佈局。隨著颶風的來臨,調查逐漸深入,真相卻越變得撲朔迷離…院長突然告訴泰迪,調查要終止了,因為瑞秋自行返回病院,但泰迪卻發覺瑞秋在流落荒野後,身上竟然沒有一點傷痕。

暴風雨來了,建築物及樹木倒塌,加上電力終斷,全島大亂,病人四處亂竄,泰迪趁機在崖下海洞發現了真正的瑞秋,她向泰迪爆出驚人內幕,她本是醫生,因反對洗腦實驗計劃而被下藥變得瘋癲,而秘密實驗室設在小島的燈塔。泰迪後來更潛入重犯區,終於找到縱火狂徒,從種種線索的暗示,一切陰謀都指向燈塔。

泰迪登上燈塔,院長好整以暇等待著他,是時候揭露真相…院長對他說:「你實際上是這裡的病人,已經來了兩年!」

泰迪原名萊蒂斯,參戰後心靈受創,自返回美國擔任聯邦警察後患上戰後抑鬱症,對妻子疏於照顧,酗酒度日。妻子也變得精神失常,更縱火燒掉城中公寓,一家人搬到鄉郊湖畔。搬屋後,萊蒂斯仍對妻子不聞不問,有天回家時發現妻子將三個孩子溺死在小湖。悲痛欲絕的他失去理智,開槍射殺妻子,最後被判入不赦島。他被診斷患有性格分裂,不願接受慘酷的事實,其潛意識的防禦機制(defense mechanism)創造了一個幻想世界,把自己塑造成偵探泰迪,亡妻化身為逃犯瑞秋,院長成為洗腦實驗的幕後黑手,每當暴風雨來臨,萊蒂斯變得異常暴力,之後他遺忘所有情節,然後又重新開始他的故事,兩年來反復了多次。

院長主張心理治療,試圖透過角色扮演(role play)進入萊蒂斯的幻想世界,兩個瑞秋其實是護士,醫生西恩飾演他的拍擋查克,從旁觀察治療進度,其他醫護人員也扮演不同角色。院長故意在每段情節留下破綻,當在最適當的時機下,才向他揭露真相,讓他明白到故事是虛構的,將他從幻想中帶回現實,令他醒覺到自己患上性格分裂。

暴風雨後陽光燦爛,萊蒂斯平靜地坐在階前,西恩醫生上前安慰他,並想確認治療成果,萊蒂斯忽然神經質地說:「查克,不管這裡幹甚麼,肯定不是好事,我們要設法離開。」西恩聽後心也寒了,所有努力前功盡廢,失望的西恩只得示意男護將他帶走,接受腦葉白質切除手術…

臨走時,萊蒂斯沒有任何反抗,卻對院長和西恩兩人露出感激的眼神,並說:「I can't stop thinking, do I want to live forever and being treated as a monster, or die as a good saint? (我不由得去想,像怪物一樣活著,還是像好人一樣死去?)萊蒂斯真的清醒了,他寧願選擇變成痴呆的活死人,也不願懷著痛苦的回憶做個正常人。